作者：周慧芬
內湖三總血液腫瘤科
我的「乳癌時間表」大致是這樣的。……去年8月24日例行健檢發現右側乳房有異常腫塊，8月25日到內湖三總進一步檢查。9月1日院方宣告乳癌確診，隨即安排9月12日住院，13日手術，15日出院。
去年的9月15日是中秋節，那天一大早我和咪呢就開開心心地準備回家了。真的開心，因為我的胸前大患已經切除，而且術後傷口不痛，精神不錯，祥瑞病房的醫護人員也照顧周到，一切都比術前想像～好了很多很多！
祥瑞病房
出院之前，護理站交給我一張「回診時間表」，上面載明四個項目，包括乳房外科三次回診的時間，以及血液腫瘤科的門診時間。隨後，我的手術醫師（俞志誠院長）也親自打電話到病房，交待我9月22日那天，先去血液腫瘤科門診，之後再到乳外診間讓他檢查傷口。
回家之後，我乖乖地休息，乖乖地吃鱸魚，也遵照醫矚每天早晚做手臂復健運動。與此同時，我還看書和上網，持續鑽研乳癌大小事。……總之，一切挺好，我感覺自己很快就會痊癒了。
咪呢為我煮的鱸魚湯
萬萬没想到，術後的平靜只維持了一星期，之後到血液腫瘤科門診，就是惡夢的開始，讓人感到不寒而慄，驚悚萬分。……事到臨頭，我才知道，原來癌症患者真正的Nightmare是在這裡。
時間回到去年9月22日，星期四，上午10:30，場景是內湖三總二樓血液腫瘤科。……我和咪呢依約來到黃子權醫師的診間門外，幽暗狹小的空間，擠滿了候診的患者，觸目所及，盡是一張張～虛弱、沮喪、身心受創、惶惑不安的臉龐。……這畫面讓人心痛、心碎、心寒不已，還沒見到醫師，就想逃之夭夭，遠離這裡。
內湖三總血液腫瘤科
內湖三總血液腫瘤科
我不懂，偌大的內湖三總，幾乎每一科都是寛敞高挑，燈火通明，為何血液腫瘤這麼重要的一個大科，卻硬生生地塞在這個狹小低矮的陰暗角落？還把氣氛營造得無比愁苦悲哀，像是上演美國名片《長日將盡》？……
《長日將盡》劇照（本圖取自網路）
唉～，無奈，做為患者，我只能加入這裡，和大家一起等待叫號。等了個把小時，總算見到俞志誠院長排定的黃子權醫師。走入診間，我習慣性＆禮貌性地對他說：「黃醫師好！」未料他面無表情，毫無反應，連頭也不肯稍稍抬起！……
OK，很酷！那我和咪呢就自己找椅子坐下來，看看他怎麼說吧！但見黃醫師拿出一張紙，一張A4對半裁開的回收紙。……嗯～，很熟悉的紙，術前術後都是它。看來三總真的～全面環保，不遺餘力；從乳外到血腫，醫師全都採用回收紙。
黃醫師的半張A4紙
開始了，黃子權醫師時而看著電腦，時而振筆疾書，時而開口說話，整個人自顧自地一陣忙！只是，他老是對著電腦和那半張A4紙說話，從頭到尾都不曾看我一眼。……我不懂，難不成他把我當成沒有意識的植物人？
其實他說說寫寫的內容，正是我的病理報告。據他說，我的腫瘤尺寸是1.2ｘ1.1ｘ0.8cm，術中摘取7顆淋巴全部沒有感染。還有，我的ER、PR皆為陽性，但HER2是兩個加號，需要加做Fish確認陰陽，兩周之後才會有結果出來。……聽到這裡，我問他：「我是1A還是1B？」他答：「Stage 1A。」
好，很好！我和咪呢對看一眼，鬆了一口氣。因為分期落在1A，也就是病況僅次於原位癌的最初期乳癌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。
但就在此時，黃子權醫師指著Ki67指數，皺起眉頭滔滔不絕地說道：「妳的指數偏高，腫瘤尺寸也已經超過1cm，根據美國NCCN的標準，最好進行化療，化療藥物以歐洲紫杉醇為主。不過，妳的狀況並不符合健保給付標準，必須自費化療。」……
哇、哇、哇～，我有沒有聽錯？我的狀況明明就是1A，他卻大費周章地要我覺得自己～病入膏肓？……還有，化療？乳癌1A一定要化療嗎？而且，紫杉醇？他剛剛才說我的HER2屬性必須加做Fish才能確認，如今HER2陰陽未定，就急著要我「自費化療」，連化療用藥都想好了？那萬一，我是HER2陽性，不是還要標靶治療嗎？為何此事他完全避而不談？……
Anyway，說到這兒，感覺他說完了，咪呢便請他把我的病理報告打印出來，以便留做參考。但黃子權醫師說不能打，必須找俞志誠院長。……這～，我又不懂了，三總的術後病理報告由血腫醫師向患者宣判，卻～只能說，不能打？必須找手術醫師才能拿到病理報告？
走出血液腫瘤科，我覺得自己全身都「腫」了，一個頭兩個大，腦袋裡有八百個問號，內心滿是驚訝、驚恐、驚嚇和說不出的怪異感。……
然後，還沒完，接著還要去乳房外科見俞志誠院長。中午12:30見到俞院長，他的診間內外滿是患者，正忙著呢。……他匆匆看過我的傷口，說狀況挺好，接著就說下周見了。我只好請他列印病理報告並起身告辭。
俞院長的診間門外
回到家，很有一種～歷刼歸來的Fu，腦海裡不斷浮現黃子權醫師的冷面和他的冷言冷語。……今日見他，又聽到了好些專有名詞，究竟什麼是Fish？什麼是Ki67？NCCN的內容是什麼？為求自保，我必須徹底研究清楚。
還有，如果一定要面對血腫醫師，我只能另請高明。當然，成熟如我，不會期待醫師～視病如親，也不會要求醫師要懂得～人道關懷。但至少，一個稱職的醫師應該正視患者，給患者一點最起碼的～人權尊重！
血液腫瘤科走一遭，當晚我就做了個夢，非常罕見的惡夢，夢中有一群壞人抓我，我拼了命地奔跑逃命，跑了好久好久，好累好累，卻還是擺脫不掉壞人的糾纏。……（待續）
佛洛依德，《夢的解析》作者。（本圖取自網路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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